《三》
All days are night to see till I see thee,
And nights bright days when dreams do show thee me.
Shake Speareas《Sonnets》43
最近大地變得很奇怪。
菅原心不在焉地拿原子筆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黑色短髮的小人,台上的教授以平板的音調講述著化學公式,菅原停下塗鴉的動作,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數字和符號,又轉頭繼續幫小人畫上一件球衣。
在球衣上鄭重地寫下一個數字一,菅原低低地笑了一下,用原子筆戳了戳小人,半晌又胡亂地將小人整個塗掉。
大地最近時常發呆,有時候就愣愣地盯著菅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菅原也問不出結果。想到這裡,菅原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他放過筆下已經變成一團藍色的小人,轉而在旁邊畫起一隻烏鴉。
幾個筆劃勾勒出一隻圓胖的鳥,菅原最後在左眼下方輕輕地點了一點,恰好此時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開始騷動了起來,教授無奈地交代了作業和小考範圍,便讓蓄勢待發的學生們衝向食堂或男女朋友的懷抱。
菅原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個懶腰,將課本和筆記本收進背包內,後排的同學將包包甩到背上,叫住了菅原問道:「要一起吃中餐嗎?」
「啊,不用了,今天和人有約了。」菅原帶著歉意地笑了笑,和對方一起走出教室。
「和你那個高中同學?」男同學不在意地聳聳肩,又隨手招呼了另外兩三名經過的朋友一起去吃飯:「你們感情真的很好耶,不過最近沒怎麼看到他。」
「我們以前是同個球隊的。」菅原解釋道,但卻又不清楚自己是想解釋什麼。他和大地總是待在一起,像是理所當然的一般,不知不覺間成為一種制約,僅僅三天沒有見到彼此就覺得不對勁。
和同學道別後菅原看了下時間,決定還是先去東峰打工的那間咖啡廳等待大地下課。因為東峰在那裡打工的緣故,大地和菅原便成為那間小咖啡廳的常客,而菅原本身也十分喜愛那間咖啡店的氛圍。巷弄間的店面並不寬敞,但簡約的佈置讓空間看起來並不窄小,放著輕音樂或R&B的樂曲,大片的落地窗讓自然光柔和地照亮室內,處在這個空間令菅原感到十分地放鬆。
菅原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被撞擊發出了輕脆的叮噹聲,站在櫃台內的東峰抬起頭準備替客人帶位,發現走進門的是菅原後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將菅原領到靠窗的位置。
雖然東峰都會替他們預留常坐的靠窗座位,但因為光顧的客人很多,菅原通常還是會選擇早點到店裡等候。他如常地點了一杯熱可可,看著東峰回到櫃台忙碌後掏出自己的精裝化學課本和筆記本,原本打算替下週的小考複習,卻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發呆。
他三天沒有和大地見面了,雖然是因為大地課程調動的因素,但菅原隱約覺得大地在躲他,以往即使兩人課程錯開,他和大地仍然會一起吃個晚餐或是去購買日常用品。然而這三天菅原的邀約都被大地委婉地用課程調動、討論報告等等的理由拒絕了,菅原帶點惱怒地在筆記本上用力地寫下數字,差一點劃破了紙頁:「笨蛋大地!」
「大地怎麼了嗎?」東峰端著茶具走回他身邊,看到好友獨自一人面對著課本一臉憤憤不平,遲疑地問了一句。
菅原噘著嘴嘟噥了句:「沒事。」擺手讓東峰別理他,又自故自地陷入了思考當中。
大地有事瞞著他,菅原肯定地想著,然而究竟是什麼事,菅原心中卻一點底也沒有。他低低嘆了一口氣,將心神拉回面前的課本上,低頭開始認命地算起眼前堆積如山的練習題。
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菅原抬起頭發現大地推開玻璃門向他走近,他腳步有一些急促,一進門便向他們常坐的這個角落望來,瞬間,菅原彷彿看到高中的大地向他走來,帶著他熟悉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溫和笑意,如同那一千零一次邀請他一起走路回家的光景,他眨眨眼,衝著對方笑了。
只是當大地坐下來後,那淡淡的違和感又回到兩人之間。那種壓抑、有所保留的氛圍令菅原感到十分焦躁,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他往前一步大地便退後一步,雖然菅原並沒有打算和大地持續拉近距離,但對方頻頻逃避的態度又讓他進退不得。
菅原隨意地提起了公演的話題,他知道大地對於演戲多少感到有些害羞和不自在,因此他只是打趣地調侃著竟然真的當上男主角的對方。
直到大地將視線撇開的一瞬,他才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大地微微尷尬的表情、泛著血色的耳垂、緊繃的嘴角,因為直視著對方的緣故所以看得特別清楚,也因此連隱藏在背後那一絲幾不可見的情感也落進了菅原的眼中。
於是在目光交錯後,菅原也狼狽地將目光躲開,心虛地伸手胡亂攪著涼掉的可可。
這可真不像菅原孝支,但那也不像澤村大地,菅原在心裡對自己嘀咕。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前幾天,大地厚實帶繭的手掌撫過髮梢的溫度,溫暖但很快就在冬天的涼意中消逝殆盡了。
All days are night to see till I see thee,
And nights bright days when dreams do show thee me.
Shake Speareas《Sonnets》43
最近大地變得很奇怪。
菅原心不在焉地拿原子筆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黑色短髮的小人,台上的教授以平板的音調講述著化學公式,菅原停下塗鴉的動作,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數字和符號,又轉頭繼續幫小人畫上一件球衣。
在球衣上鄭重地寫下一個數字一,菅原低低地笑了一下,用原子筆戳了戳小人,半晌又胡亂地將小人整個塗掉。
大地最近時常發呆,有時候就愣愣地盯著菅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菅原也問不出結果。想到這裡,菅原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他放過筆下已經變成一團藍色的小人,轉而在旁邊畫起一隻烏鴉。
幾個筆劃勾勒出一隻圓胖的鳥,菅原最後在左眼下方輕輕地點了一點,恰好此時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開始騷動了起來,教授無奈地交代了作業和小考範圍,便讓蓄勢待發的學生們衝向食堂或男女朋友的懷抱。
菅原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個懶腰,將課本和筆記本收進背包內,後排的同學將包包甩到背上,叫住了菅原問道:「要一起吃中餐嗎?」
「啊,不用了,今天和人有約了。」菅原帶著歉意地笑了笑,和對方一起走出教室。
「和你那個高中同學?」男同學不在意地聳聳肩,又隨手招呼了另外兩三名經過的朋友一起去吃飯:「你們感情真的很好耶,不過最近沒怎麼看到他。」
「我們以前是同個球隊的。」菅原解釋道,但卻又不清楚自己是想解釋什麼。他和大地總是待在一起,像是理所當然的一般,不知不覺間成為一種制約,僅僅三天沒有見到彼此就覺得不對勁。
和同學道別後菅原看了下時間,決定還是先去東峰打工的那間咖啡廳等待大地下課。因為東峰在那裡打工的緣故,大地和菅原便成為那間小咖啡廳的常客,而菅原本身也十分喜愛那間咖啡店的氛圍。巷弄間的店面並不寬敞,但簡約的佈置讓空間看起來並不窄小,放著輕音樂或R&B的樂曲,大片的落地窗讓自然光柔和地照亮室內,處在這個空間令菅原感到十分地放鬆。
菅原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被撞擊發出了輕脆的叮噹聲,站在櫃台內的東峰抬起頭準備替客人帶位,發現走進門的是菅原後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將菅原領到靠窗的位置。
雖然東峰都會替他們預留常坐的靠窗座位,但因為光顧的客人很多,菅原通常還是會選擇早點到店裡等候。他如常地點了一杯熱可可,看著東峰回到櫃台忙碌後掏出自己的精裝化學課本和筆記本,原本打算替下週的小考複習,卻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發呆。
他三天沒有和大地見面了,雖然是因為大地課程調動的因素,但菅原隱約覺得大地在躲他,以往即使兩人課程錯開,他和大地仍然會一起吃個晚餐或是去購買日常用品。然而這三天菅原的邀約都被大地委婉地用課程調動、討論報告等等的理由拒絕了,菅原帶點惱怒地在筆記本上用力地寫下數字,差一點劃破了紙頁:「笨蛋大地!」
「大地怎麼了嗎?」東峰端著茶具走回他身邊,看到好友獨自一人面對著課本一臉憤憤不平,遲疑地問了一句。
菅原噘著嘴嘟噥了句:「沒事。」擺手讓東峰別理他,又自故自地陷入了思考當中。
大地有事瞞著他,菅原肯定地想著,然而究竟是什麼事,菅原心中卻一點底也沒有。他低低嘆了一口氣,將心神拉回面前的課本上,低頭開始認命地算起眼前堆積如山的練習題。
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菅原抬起頭發現大地推開玻璃門向他走近,他腳步有一些急促,一進門便向他們常坐的這個角落望來,瞬間,菅原彷彿看到高中的大地向他走來,帶著他熟悉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溫和笑意,如同那一千零一次邀請他一起走路回家的光景,他眨眨眼,衝著對方笑了。
只是當大地坐下來後,那淡淡的違和感又回到兩人之間。那種壓抑、有所保留的氛圍令菅原感到十分焦躁,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他往前一步大地便退後一步,雖然菅原並沒有打算和大地持續拉近距離,但對方頻頻逃避的態度又讓他進退不得。
菅原隨意地提起了公演的話題,他知道大地對於演戲多少感到有些害羞和不自在,因此他只是打趣地調侃著竟然真的當上男主角的對方。
直到大地將視線撇開的一瞬,他才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大地微微尷尬的表情、泛著血色的耳垂、緊繃的嘴角,因為直視著對方的緣故所以看得特別清楚,也因此連隱藏在背後那一絲幾不可見的情感也落進了菅原的眼中。
於是在目光交錯後,菅原也狼狽地將目光躲開,心虛地伸手胡亂攪著涼掉的可可。
這可真不像菅原孝支,但那也不像澤村大地,菅原在心裡對自己嘀咕。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前幾天,大地厚實帶繭的手掌撫過髮梢的溫度,溫暖但很快就在冬天的涼意中消逝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