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稱之為愛情
「停!黃瀨你今天很不在狀況裡啊,不舒服嗎?」導演不知道第幾次地叫停,今天拍攝雜誌封面的過程中黃瀨頻頻走神,明顯地心不在焉,整個拍攝的進度因此延誤了不少。
抓了抓頭髮,黃瀨抱歉地笑著陪罪:「啊啊,真的很抱歉,大概是前一天的比賽太累了吧,總覺得很疲倦。」
攝影師回頭用眼神徵詢導演的意見,對方擺擺手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去給我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來補拍。你明天應該沒課吧?」
「沒課,我會準時到的,今天真的是很抱歉。」再一次地道歉,黃瀨換下衣服後背著包包離開了公司的大樓。
太陽在正午的空中強勢地發光發熱,柏油路面蒸散的熱氣模糊地晃動著人影,黃瀨抬頭看了眼豔陽,嘆了口氣。奇蹟的世代的黃瀨涼太和一間沒沒無聞的學校比完賽後會疲倦到影響工作?別開玩笑了。
自口袋掏出手機,螢幕上一則簡訊刺眼地顯著一行文字。
『嘿嘿明天約了阿大逛街,約會呢,和小黃炫耀一下。 桃井』
手指在刪除鍵上游移著,最終還是放棄地將手機闔上。自昨天晚上收到這封簡訊後這個動作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今天早上在拍攝時腦中盤桓著的,也是現在小青峰和小桃在哪裡做些什麼一類的思緒,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小桃是個好女孩吶。」黃瀨又嘆了一口氣。
若他之於他的感情稱之為崇拜,那麼什麼樣的感情稱之為愛情?
他到現在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個黃昏,夕陽把世界染成如鮮血般的紅,他和青峰坐在帝光中學校舍的頂樓,那天的風很涼,在炎炎夏日裡涼得清爽宜人。
兩人之間沒有對話,但彼此都對這般沉默感到舒適,因此沒有人主動打破。青峰枕著手臂躺了下來,他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指尖轉著籃球。在籃球第十次從他的指尖掉落的時候他回首看了下對方,發現青峰早已沉沉地睡著。
或許是那天的夕陽太美、或許是被暮色融去稜角的青峰看起來溫柔得不可思議、或許是世界太寂靜彷彿只剩下他和他,總之他也說不清是什麼造成的衝動,可能就真的只是衝動,他輕輕地將唇貼上青峰的額。
就只是輕觸,而後離開。他眨了眨眼,望著對方依舊平穩的睡顏,勾了勾唇角。沒有去撿那顆滾遠的球,他學著青峰枕著手臂闔上了眼。迷糊間,他感覺唇上一片柔軟,轉瞬即逝。
而那彷彿是一切的開端。
從那天起親吻在他們之間變得稀鬆平常,只是永遠不是在彼此清醒的時候--至少不是表面上的清醒──就像是他們從未定義彼此的關係,只是順其自然地維持著這種默契。
當他在頂樓找到安然睡著的青峰時,他會在對方的額上烙下一吻,然後坐在一旁等待。通常不用一分鐘,青峰便會睜眼坐起,讓他知道對方早就醒著在等他的來到。若超過兩分鐘,他便會搖搖那寬闊的肩笑著說小青峰該起床啦。
而青峰的吻,總是在他們進行了激烈的一對一後、在回家的公車上他靠著對方的肩睡去時,落在他的唇上。他從來未曾睜開眼眸,只是換個姿勢繼續睡著。
也許便是因為他們都錯過了睜眼的時機,所以青峰去了桐皇,而他到了海常。
感覺到身邊的路人間有隱隱傳來的騷動,一群女孩子尖細的嗓音聒噪地攪動著黃瀨的神經,他沒有像平時那樣回應她們的熱情,只是回頭朝她們笑著揮揮手後轉身離去。
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只是不想就這樣回到自己的家裡,他在街道上走著,最後彎進了一個小公園,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對面的籃球場裡一群少年揮灑著汗水,笑著叫著,黃瀨看著他們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自己和小青峰他們打球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模樣呢?
他笑著搖頭,也許剛開始是吧,但到後來想必也不是了呢、不再是那般單純的追逐著那顆橘紅的快樂。隨著時間點滴的過去,他開始能明白小黑子當初離開的原因,但他依舊不能明白他和青峰之間的關係。每個人他都能恰如其分地掌控彼此的距離和步調,唯獨青峰他和當年在帝光的時候一樣,雖然看似親近實際上卻不明不白的。
那些親吻究竟代表著什麼涵義,那時的他不想追究,現在的他則是不知該從何探求。只是在某些空白的時間,那些念頭與畫面會蹦跳出來,或者是像現在這樣的時候,他只能獨自鬱悶地打著一人的籃球。
雖然不再想著小青峰和小桃是好事,但一直想著他和小青峰之間的糾葛也並不是個好決定呀,黃瀨對自己嘀咕。他起身將包包甩上肩膀,走近球場。
「嘿!讓我加入吧。」
當回過神的時候一旁的女伴已經不悅地停下了腳步,青峰撓橈頭髮,跟著停下腳步。
「阿大沒在聽我說話吧?明明是約會的說!」桃井不開心地鼓起臉頰,看起來沒什麼魄力反倒是十分可愛。
「是是,我錯了行吧?」
「啊啊!算啦反正阿大就是這樣嘛!」抱怨似的,桃井撇過頭哼了聲。
青峰挑了挑眉,所以才說女人啊真的是非常麻煩的生物,一個勁的生氣但從來不肯清楚地告訴你她不滿你哪裡。如果是那有著一頭燦爛金黃頭髮的人,一定會笑著說那是他不懂女生可愛的地方等等,那個人總是有著極好的女人緣;每次看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揚著手露出燦爛的笑臉,開心地向自己跑來,不顧自己意願地黏在自己身邊吵著要一對一。
他想他早就習慣了對方的親暱和聒噪,以至於躺在桐皇校舍的頂樓時,他會覺得世界安靜得無法忍受,以至於他會懷念那個唇貼額頭時溫柔的觸感。
看著又走神的青峰,桃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擰了一下對方結實的腰際,終於成功地贏回了對方的注意了。
「走啦,找個地方坐吧,我看阿大也沒有想繼續陪我逛街的意思。」桃井拉著青峰的手往前逕自走著,不讓對方看見她臉上無法順利隱藏的受傷。
這是女性的直覺,雖然她這種時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直覺,她可以明白青峰腦袋裡所想的,甚至猜得出他所做過的事。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去看待,為他們依舊不明不白的感情暗自竊喜的自己似乎太過於小心眼。
桃井拉著青峰的手走進了路邊的公園,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揚著燦笑對著籃球場裡的少年們說話。
「謝啦,玩得很愉快,有機會再一起打球。」
「你這傢伙贏了那麼多場就跑了,下次再這裡等你啊,我們會贏的。」才不過幾個小時便和黃瀨混熟的少年們笑著叫道。
「有機會的話再說吧。」黃瀨笑著回道,抓著包包轉過身來卻在原地定住了腳步,原本臉上掛著的笑容僵住,最後轉為一陣錯愕。
青峰和黃瀨默默地互相盯著彼此的臉,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微妙地蔓延,桃井先是忍不住地開口:「小黃不是有工作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慌亂的把視線自青峰臉上移開,黃瀨尷尬地回答:「先結束就走了,剛好經過看到有人在打球就下去和他們打了幾場。倒是你們呢,小桃已經買完東西了嗎?」
「還不是阿大,明明說好陪人家買東西的,又一直心不在焉。」桃井抱怨著,一雙杏眼橫向青峰蠻不在乎的臉。
「小青峰真是的,有小桃這樣的女孩子陪伴逛街應該是很愉快的呀。」黃瀨笑著伸出手揉揉桃井的頭,如同平時的寵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笑容是多麼地勉強。
青峰默默不語地看著兩人的互動,猛然伸手拉住黃瀨擱在桃井頭髮上的那隻手,用一個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冷然語調對桃井道:「五月妳先回去吧。」
被青峰的語氣嚇了一跳,桃井有些吃驚地交互看著黃瀨和青峰:「阿大你……」接著憤怒地將包包甩向青峰的肚子。「哼!隨便你啦!沒有結果不准回來知道嗎!」說完便提著東西轉身離去。
同樣被青峰的話語嚇到,黃瀨錯愕地愣著尚未有所反應,又被桃井的話弄得迷糊:「小青峰?小桃……?」
「嘖!」那女人包包是放鉛塊嗎?青峰揉著被砸到的地方皺眉,拉著依舊一臉疑惑的黃瀨往他剛剛才走出來的地方前進。
暗自深呼吸了幾口氣平穩自己紊亂的呼吸與心跳,黃瀨努力忽視著被大掌握住的手腕傳來的陣陣熱度,用極為平常的語氣開口:「吶、小青峰現在是打算去哪裡呢?」
「來一對一吧。」
「嗯?」面對突如其來的話語,黃瀨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青峰想表示的含意:「小青峰……?」
「我說,和我打一場一對一吧。」青峰不耐地再重複了一次。青峰背對著他走在前面,因此黃瀨無法窺見此刻的他是什麼表情。
輕輕地勾起一抹苦笑,黃瀨道:「可是我沒帶球吶。」
「那種東西借一顆就有了,你不是和他們很熟嗎?」
明白對方說的是現在還在場上的少年們,黃瀨苦笑:「今天才剛認識耶,不過算了……」
走進鐵絲網圍著的球場,黃瀨對那群因為他的回來而停下動作的少年道:「不好意思,可以借一下球嗎?」
橘紅乘著優雅俐落的弧線落入籃框,黃瀨近乎癡迷地看著這一幕,那個人的動作永遠是那麼地好看,球技永遠是那麼地強悍。黃瀨從來不曾後悔自己曾經崇拜過他,縱使在自己說過放棄追逐對方的身影後,自己依舊是在無意識中重複著青峰的一舉一動,跟隨了三年的身影怎麼可能說聲放棄就輕易地抹滅。
也許自己會輸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崇拜,而是打從心底根本沒有想過要超越對方。黃瀨跳起接住落下的球,聽著場邊的男孩們讚嘆的驚叫。自己一開始便是想要與對方並肩、想要夠資格站在對方身邊,而非像火神他們想要的是將青峰遠遠甩在身後。
青峰一個晃眼已擋在黃瀨的面前,伸手便打算抄球。黃瀨輕輕地閉上淺褐的雙眼,他對青峰的動作已經如此地熟悉,就算失去視覺依舊能從身邊的每一個氣息補捉到對方的身影,他一個回身,跳投。
球在空中劃出一條美麗的拋物線,卻在落到籃框之前被一只大掌給硬生生地攔截了下來,黃瀨吁出一口氣。
「還是輸了呢,從以前到現在還是沒贏過哪。」
面對黃瀨的低與青峰沒有回應,只是把手上的球拋向場邊的少年,隨意地敷衍他們熱切的問句後抓著黃瀨往球場外頭走。
黃瀨悄悄抬眼看著青峰的背影,他不明白對方這一連串的舉動到底有何目的,不明所以地拖著他來打球再拖著他離開,不說原因不說理由,只是一意孤行地這麼做。想到這裡黃瀨不由得有點煩躁,他停下腳步,前面的青峰因此被迫停下來回頭看著他。
「我說小青峰,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青峰無言地和他對望著,黃瀨也狠下心來與他對看著,終於青峰先敗陣下來:「沒有……」
黃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騙人了,沒那麼單純就抓著我打球吧?」看著青峰不打算接話,黃瀨疲憊地抓了抓頭髮:「好吧,那麼我走了。」
「等等!」青峰上前抓住黃瀨的手臂,卻在對方轉過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麼而再度沉默。將心理的話說明白這種事向來不是他的強項,尤其是面對黃瀨的時後他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人總是能輕易地撩撥起他的情緒,或是生氣、或是煩躁,連當初的黑子都沒有這般本事。
「我說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豁出去地,黃瀨開口投出一枚直球。
青峰沒有說話,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將彼此的關係說開。這段關係從他們還在帝光的時後便是這般不清不楚的糾纏,那幾個吻並不能證實他和他之間的什麼,也不能為那偶爾出現的醋意佐證,只是他們都太習慣了那溫柔的觸感。他習慣被追逐,而他習慣追逐。
可能他們都在安於現狀的當下暗自渴望著更進一步的親暱,卻又膽卻地龜縮,再傲慢地將責任歸咎於對方的不肯坦白。
青峰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黃瀨執著起來跟桃井有的比。他一把抓住黃瀨的手臂,一個用力便將兩人的距離縮至一兩公分,兩張臉的距離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黃瀨原本僵硬的臉因為青峰這個舉動染上一陣潮紅,他沒了剛剛的氣勢,怯懦地選擇逃避,但青峰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小青……唔、嗯!」黃瀨才打算開口便被奪去了呼吸,青峰趁著黃瀨愣住的當下將舌頭侵略地捲住了黃瀨的唇舌,挑逗地滑過黃瀨的上顎和口腔內膜。
這個吻纏綿而漫長,當青峰饜足地放開黃瀨時,黃瀨早已滿面潮紅,一被放開便大口地吞噬著新鮮空氣:「小、小青峰你……」
這是他們第一個在彼此都意識清明時的吻,因此兩人都顯得有點尷尬,然而幾秒鐘過去黃瀨卻噗嗤的笑了出來,反而是主動的青峰黝黑的面頰上微微地泛起一抹紅雲。
「哈哈,原來是這樣嗎,小青峰真的是太彆扭了啦。」直到剛剛都還鬱悶的心情突然豁然開朗,黃瀨開心地勾著青峰的脖子笑道:「這樣感覺之前的我們很蠢哪。」
「你這傢伙……」青峰嘖了聲,甩開黃瀨的手臂逕自往公園外頭走,黃瀨則是絲毫不介意地笑著追上。
「吶吶、小青峰,我明天早上還要去公司補拍雜誌封面,陪我去吧?」
也許要我走到與你並肩的那一天還十分遙遠,但現在的我明白你會在那裡等著我,你並不會因此放慢腳步,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如同你給予我那些親柔的吻,在疲倦的時後寵溺地吻上,彷彿告訴我就算我為了追逐用盡全身的力氣,你依舊不會對我放棄,而是會支持我繼續奔跑下去。而這種感情,我想稱之為愛情。
「停!黃瀨你今天很不在狀況裡啊,不舒服嗎?」導演不知道第幾次地叫停,今天拍攝雜誌封面的過程中黃瀨頻頻走神,明顯地心不在焉,整個拍攝的進度因此延誤了不少。
抓了抓頭髮,黃瀨抱歉地笑著陪罪:「啊啊,真的很抱歉,大概是前一天的比賽太累了吧,總覺得很疲倦。」
攝影師回頭用眼神徵詢導演的意見,對方擺擺手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去給我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來補拍。你明天應該沒課吧?」
「沒課,我會準時到的,今天真的是很抱歉。」再一次地道歉,黃瀨換下衣服後背著包包離開了公司的大樓。
太陽在正午的空中強勢地發光發熱,柏油路面蒸散的熱氣模糊地晃動著人影,黃瀨抬頭看了眼豔陽,嘆了口氣。奇蹟的世代的黃瀨涼太和一間沒沒無聞的學校比完賽後會疲倦到影響工作?別開玩笑了。
自口袋掏出手機,螢幕上一則簡訊刺眼地顯著一行文字。
『嘿嘿明天約了阿大逛街,約會呢,和小黃炫耀一下。 桃井』
手指在刪除鍵上游移著,最終還是放棄地將手機闔上。自昨天晚上收到這封簡訊後這個動作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今天早上在拍攝時腦中盤桓著的,也是現在小青峰和小桃在哪裡做些什麼一類的思緒,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小桃是個好女孩吶。」黃瀨又嘆了一口氣。
若他之於他的感情稱之為崇拜,那麼什麼樣的感情稱之為愛情?
他到現在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個黃昏,夕陽把世界染成如鮮血般的紅,他和青峰坐在帝光中學校舍的頂樓,那天的風很涼,在炎炎夏日裡涼得清爽宜人。
兩人之間沒有對話,但彼此都對這般沉默感到舒適,因此沒有人主動打破。青峰枕著手臂躺了下來,他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指尖轉著籃球。在籃球第十次從他的指尖掉落的時候他回首看了下對方,發現青峰早已沉沉地睡著。
或許是那天的夕陽太美、或許是被暮色融去稜角的青峰看起來溫柔得不可思議、或許是世界太寂靜彷彿只剩下他和他,總之他也說不清是什麼造成的衝動,可能就真的只是衝動,他輕輕地將唇貼上青峰的額。
就只是輕觸,而後離開。他眨了眨眼,望著對方依舊平穩的睡顏,勾了勾唇角。沒有去撿那顆滾遠的球,他學著青峰枕著手臂闔上了眼。迷糊間,他感覺唇上一片柔軟,轉瞬即逝。
而那彷彿是一切的開端。
從那天起親吻在他們之間變得稀鬆平常,只是永遠不是在彼此清醒的時候--至少不是表面上的清醒──就像是他們從未定義彼此的關係,只是順其自然地維持著這種默契。
當他在頂樓找到安然睡著的青峰時,他會在對方的額上烙下一吻,然後坐在一旁等待。通常不用一分鐘,青峰便會睜眼坐起,讓他知道對方早就醒著在等他的來到。若超過兩分鐘,他便會搖搖那寬闊的肩笑著說小青峰該起床啦。
而青峰的吻,總是在他們進行了激烈的一對一後、在回家的公車上他靠著對方的肩睡去時,落在他的唇上。他從來未曾睜開眼眸,只是換個姿勢繼續睡著。
也許便是因為他們都錯過了睜眼的時機,所以青峰去了桐皇,而他到了海常。
感覺到身邊的路人間有隱隱傳來的騷動,一群女孩子尖細的嗓音聒噪地攪動著黃瀨的神經,他沒有像平時那樣回應她們的熱情,只是回頭朝她們笑著揮揮手後轉身離去。
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只是不想就這樣回到自己的家裡,他在街道上走著,最後彎進了一個小公園,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對面的籃球場裡一群少年揮灑著汗水,笑著叫著,黃瀨看著他們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自己和小青峰他們打球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模樣呢?
他笑著搖頭,也許剛開始是吧,但到後來想必也不是了呢、不再是那般單純的追逐著那顆橘紅的快樂。隨著時間點滴的過去,他開始能明白小黑子當初離開的原因,但他依舊不能明白他和青峰之間的關係。每個人他都能恰如其分地掌控彼此的距離和步調,唯獨青峰他和當年在帝光的時候一樣,雖然看似親近實際上卻不明不白的。
那些親吻究竟代表著什麼涵義,那時的他不想追究,現在的他則是不知該從何探求。只是在某些空白的時間,那些念頭與畫面會蹦跳出來,或者是像現在這樣的時候,他只能獨自鬱悶地打著一人的籃球。
雖然不再想著小青峰和小桃是好事,但一直想著他和小青峰之間的糾葛也並不是個好決定呀,黃瀨對自己嘀咕。他起身將包包甩上肩膀,走近球場。
「嘿!讓我加入吧。」
當回過神的時候一旁的女伴已經不悅地停下了腳步,青峰撓橈頭髮,跟著停下腳步。
「阿大沒在聽我說話吧?明明是約會的說!」桃井不開心地鼓起臉頰,看起來沒什麼魄力反倒是十分可愛。
「是是,我錯了行吧?」
「啊啊!算啦反正阿大就是這樣嘛!」抱怨似的,桃井撇過頭哼了聲。
青峰挑了挑眉,所以才說女人啊真的是非常麻煩的生物,一個勁的生氣但從來不肯清楚地告訴你她不滿你哪裡。如果是那有著一頭燦爛金黃頭髮的人,一定會笑著說那是他不懂女生可愛的地方等等,那個人總是有著極好的女人緣;每次看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揚著手露出燦爛的笑臉,開心地向自己跑來,不顧自己意願地黏在自己身邊吵著要一對一。
他想他早就習慣了對方的親暱和聒噪,以至於躺在桐皇校舍的頂樓時,他會覺得世界安靜得無法忍受,以至於他會懷念那個唇貼額頭時溫柔的觸感。
看著又走神的青峰,桃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擰了一下對方結實的腰際,終於成功地贏回了對方的注意了。
「走啦,找個地方坐吧,我看阿大也沒有想繼續陪我逛街的意思。」桃井拉著青峰的手往前逕自走著,不讓對方看見她臉上無法順利隱藏的受傷。
這是女性的直覺,雖然她這種時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直覺,她可以明白青峰腦袋裡所想的,甚至猜得出他所做過的事。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去看待,為他們依舊不明不白的感情暗自竊喜的自己似乎太過於小心眼。
桃井拉著青峰的手走進了路邊的公園,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揚著燦笑對著籃球場裡的少年們說話。
「謝啦,玩得很愉快,有機會再一起打球。」
「你這傢伙贏了那麼多場就跑了,下次再這裡等你啊,我們會贏的。」才不過幾個小時便和黃瀨混熟的少年們笑著叫道。
「有機會的話再說吧。」黃瀨笑著回道,抓著包包轉過身來卻在原地定住了腳步,原本臉上掛著的笑容僵住,最後轉為一陣錯愕。
青峰和黃瀨默默地互相盯著彼此的臉,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微妙地蔓延,桃井先是忍不住地開口:「小黃不是有工作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慌亂的把視線自青峰臉上移開,黃瀨尷尬地回答:「先結束就走了,剛好經過看到有人在打球就下去和他們打了幾場。倒是你們呢,小桃已經買完東西了嗎?」
「還不是阿大,明明說好陪人家買東西的,又一直心不在焉。」桃井抱怨著,一雙杏眼橫向青峰蠻不在乎的臉。
「小青峰真是的,有小桃這樣的女孩子陪伴逛街應該是很愉快的呀。」黃瀨笑著伸出手揉揉桃井的頭,如同平時的寵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笑容是多麼地勉強。
青峰默默不語地看著兩人的互動,猛然伸手拉住黃瀨擱在桃井頭髮上的那隻手,用一個他自己也沒想到的冷然語調對桃井道:「五月妳先回去吧。」
被青峰的語氣嚇了一跳,桃井有些吃驚地交互看著黃瀨和青峰:「阿大你……」接著憤怒地將包包甩向青峰的肚子。「哼!隨便你啦!沒有結果不准回來知道嗎!」說完便提著東西轉身離去。
同樣被青峰的話語嚇到,黃瀨錯愕地愣著尚未有所反應,又被桃井的話弄得迷糊:「小青峰?小桃……?」
「嘖!」那女人包包是放鉛塊嗎?青峰揉著被砸到的地方皺眉,拉著依舊一臉疑惑的黃瀨往他剛剛才走出來的地方前進。
暗自深呼吸了幾口氣平穩自己紊亂的呼吸與心跳,黃瀨努力忽視著被大掌握住的手腕傳來的陣陣熱度,用極為平常的語氣開口:「吶、小青峰現在是打算去哪裡呢?」
「來一對一吧。」
「嗯?」面對突如其來的話語,黃瀨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青峰想表示的含意:「小青峰……?」
「我說,和我打一場一對一吧。」青峰不耐地再重複了一次。青峰背對著他走在前面,因此黃瀨無法窺見此刻的他是什麼表情。
輕輕地勾起一抹苦笑,黃瀨道:「可是我沒帶球吶。」
「那種東西借一顆就有了,你不是和他們很熟嗎?」
明白對方說的是現在還在場上的少年們,黃瀨苦笑:「今天才剛認識耶,不過算了……」
走進鐵絲網圍著的球場,黃瀨對那群因為他的回來而停下動作的少年道:「不好意思,可以借一下球嗎?」
橘紅乘著優雅俐落的弧線落入籃框,黃瀨近乎癡迷地看著這一幕,那個人的動作永遠是那麼地好看,球技永遠是那麼地強悍。黃瀨從來不曾後悔自己曾經崇拜過他,縱使在自己說過放棄追逐對方的身影後,自己依舊是在無意識中重複著青峰的一舉一動,跟隨了三年的身影怎麼可能說聲放棄就輕易地抹滅。
也許自己會輸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崇拜,而是打從心底根本沒有想過要超越對方。黃瀨跳起接住落下的球,聽著場邊的男孩們讚嘆的驚叫。自己一開始便是想要與對方並肩、想要夠資格站在對方身邊,而非像火神他們想要的是將青峰遠遠甩在身後。
青峰一個晃眼已擋在黃瀨的面前,伸手便打算抄球。黃瀨輕輕地閉上淺褐的雙眼,他對青峰的動作已經如此地熟悉,就算失去視覺依舊能從身邊的每一個氣息補捉到對方的身影,他一個回身,跳投。
球在空中劃出一條美麗的拋物線,卻在落到籃框之前被一只大掌給硬生生地攔截了下來,黃瀨吁出一口氣。
「還是輸了呢,從以前到現在還是沒贏過哪。」
面對黃瀨的低與青峰沒有回應,只是把手上的球拋向場邊的少年,隨意地敷衍他們熱切的問句後抓著黃瀨往球場外頭走。
黃瀨悄悄抬眼看著青峰的背影,他不明白對方這一連串的舉動到底有何目的,不明所以地拖著他來打球再拖著他離開,不說原因不說理由,只是一意孤行地這麼做。想到這裡黃瀨不由得有點煩躁,他停下腳步,前面的青峰因此被迫停下來回頭看著他。
「我說小青峰,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青峰無言地和他對望著,黃瀨也狠下心來與他對看著,終於青峰先敗陣下來:「沒有……」
黃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騙人了,沒那麼單純就抓著我打球吧?」看著青峰不打算接話,黃瀨疲憊地抓了抓頭髮:「好吧,那麼我走了。」
「等等!」青峰上前抓住黃瀨的手臂,卻在對方轉過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麼而再度沉默。將心理的話說明白這種事向來不是他的強項,尤其是面對黃瀨的時後他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人總是能輕易地撩撥起他的情緒,或是生氣、或是煩躁,連當初的黑子都沒有這般本事。
「我說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豁出去地,黃瀨開口投出一枚直球。
青峰沒有說話,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將彼此的關係說開。這段關係從他們還在帝光的時後便是這般不清不楚的糾纏,那幾個吻並不能證實他和他之間的什麼,也不能為那偶爾出現的醋意佐證,只是他們都太習慣了那溫柔的觸感。他習慣被追逐,而他習慣追逐。
可能他們都在安於現狀的當下暗自渴望著更進一步的親暱,卻又膽卻地龜縮,再傲慢地將責任歸咎於對方的不肯坦白。
青峰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黃瀨執著起來跟桃井有的比。他一把抓住黃瀨的手臂,一個用力便將兩人的距離縮至一兩公分,兩張臉的距離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黃瀨原本僵硬的臉因為青峰這個舉動染上一陣潮紅,他沒了剛剛的氣勢,怯懦地選擇逃避,但青峰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小青……唔、嗯!」黃瀨才打算開口便被奪去了呼吸,青峰趁著黃瀨愣住的當下將舌頭侵略地捲住了黃瀨的唇舌,挑逗地滑過黃瀨的上顎和口腔內膜。
這個吻纏綿而漫長,當青峰饜足地放開黃瀨時,黃瀨早已滿面潮紅,一被放開便大口地吞噬著新鮮空氣:「小、小青峰你……」
這是他們第一個在彼此都意識清明時的吻,因此兩人都顯得有點尷尬,然而幾秒鐘過去黃瀨卻噗嗤的笑了出來,反而是主動的青峰黝黑的面頰上微微地泛起一抹紅雲。
「哈哈,原來是這樣嗎,小青峰真的是太彆扭了啦。」直到剛剛都還鬱悶的心情突然豁然開朗,黃瀨開心地勾著青峰的脖子笑道:「這樣感覺之前的我們很蠢哪。」
「你這傢伙……」青峰嘖了聲,甩開黃瀨的手臂逕自往公園外頭走,黃瀨則是絲毫不介意地笑著追上。
「吶吶、小青峰,我明天早上還要去公司補拍雜誌封面,陪我去吧?」
也許要我走到與你並肩的那一天還十分遙遠,但現在的我明白你會在那裡等著我,你並不會因此放慢腳步,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如同你給予我那些親柔的吻,在疲倦的時後寵溺地吻上,彷彿告訴我就算我為了追逐用盡全身的力氣,你依舊不會對我放棄,而是會支持我繼續奔跑下去。而這種感情,我想稱之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