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翼痛苦地掙動雙腿,猛地喘出口氣,睜開雙眼非是預期的冰冷海底或陰曹地府,卻是青空煦陽,身下似是被烘得溫暖的沙地,彷若仙境。應是被柳翼驚動,一個人影倏地飛近,白膚薄唇、桃眼挺鼻,墨黑的長髮隨性地披散肩上,煞是天仙般的人物。
「沒死?真是命大,數年來最大的暴風雨,竟也是給你撿回條命。」開口卻是陰涼清冷的男音,看來約是二十餘歲、身著青衣的男子在柳翼身旁蹲了下來,伸手探向柳翼的頸脈,兀自思忖了下,回頭衝著身後喚道:「過來!沒死,撿回去吧。」
「你,什麼名字?」
「我……柳、柳翼……」
「行,你待著別動,傷了腦再刺激可會變笨,那便救不了了!」男子不輕不重地拋了句話,轉身便要去巡看是否仍有其他可用之物,見他欲離去,柳翼猛地伸手扯住男子逸地的衣襬,男子身形一頓,擰眉回首。
「作什麼呢你?」
「其他人呢?勉叔和船長人呢?」刺痛仍不住地傳來,柳翼強忍不適著急地詢問,雖是心下早已有底,卻仍執拗地緊攢著男子的衣服不放。
「死了,只有你活著。」淡漠道,男子略微施力將衣襬扯出柳翼的掌,隨即轉身離去:「給我好好躺著,我既是打算救你就沒可能讓你死在我面前。」
死了,柳翼茫然地想著,死亡的概念於今日前他從未仔細想過,便是於今爾後再也無法見面如此而已,他告訴自己,卻無法遏止有個空洞自心底擴大,幾乎將他吞沒。死亡不過就這麼大點事兒,不帶東西地來、不帶東西地走,會記得那些人的又有誰呢?柳翼想,至少他記得,他會用自己撿來的生命記一輩子。
後腦的刺痛一次勝過一次地騷擾著柳翼的思緒,全身筋骨彷彿被拆卸打折般地痠疼,他索性放棄似地攤在沙灘上,不再嘗試起身,一個人影又飄然而至,落在柳翼旁伸手戳了戳他。
「啊!果真活著!」來者俊眉秀目、雙眸清亮而有神,鼻子端正尖挺、薄唇揚著興味盎然的笑意,長髮被隨手在腦後紮成一束,和方才那人一般皆是俊秀過於常人。
身體猛然一輕,柳翼被男人單手舉起駕在肩上,柳翼一顆腦袋隨動作晃得上上下下,不由得摀著後腦悶哼了聲,下一刻一抹青色的影子突地出現在男人身後,愣是方才那名走遠的青衣男子。男子欺近身來,一揚手竟直往扛著柳翼的白衣男人後腦襲去,柳翼只覺一陣冽風迎面襲來,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白衣男人一個旋身大手早攫住青衣男子的掌。
「誰讓你這樣扛傷患的?放手!」青衣男子俊眉一挑,用清冷的聲音喝道,反手掙出男人的掌握,將柳翼接過後逕自抱著往回走去,也不向柳翼搭句話,餘下那白衣男人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現下柳翼才有時間打量四周,他被沖上岸的沙灘腹地並不寬廣,往內走約莫二、三十餘步便是一片樹林,估計是海外某個島嶼,把不定是湊巧讓他撞進仙島呢,柳翼暗自估忖著,瞧那兩個神仙似的人物,指不定真是哪個天仙下凡。
「柳翼是吧?學過武功沒?」兀自想得出神,柳翼花了數秒才明白是那白衣男人在和他問話,與另一人相較之下溫潤低沉的嗓音,兩人恰是一高一低、一冷一熱的鮮明對比。
「沒,那是啥?四書五經那讀書人的活我可沒學過。」
柳翼自小喪父,母親在他四歲那年也因染病過世,留他一人作了孤兒,和叫化子混作一塊四處乞討,偶爾在街坊下手行竊。七歲一次不慎失手被擒,恰是路過的陳勉見他一個孩子孤苦無依,於心不忍之下花了一筆錢將柳翼贖回,自此帶在身邊跟著打漁混口飯吃。雖陳勉似是有一些底子,但卻未曾起過教柳翼習武之念。只因他認為柳翼自小沒有學好,怕是習得武學後仗勢欺人,也是自己沒有多少武學基礎,僅是防身、強身,索性瞞著柳翼不曾透露。
輕輕哼了聲,青衣男子帶點輕蔑地道:「也料你什麼都不懂。」
「若是江湖中人你我可麻煩啦!還是不悉武術為好。」白衣男子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語焉不詳地道,低下頭湊上柳翼面前:「他是段莫言,我是凌霄,救命恩人的名字可得好好記得啊。」
「我可不希罕。」柳翼低聲嘟噥,卻是沒逃過對方的耳朵,給對方很狠地擰了一把面頰。
對談間三人仍在樹林間走著,坡度卻是隨著三人深入而逐漸爬升,一晃眼已到了約半山的高度,柳翼被護在青衣男子段莫言胸前,因此無法將四周看得很清楚,只覺經過七彎八拐地,一座土砌的屋子便出現在眼前,兩人沒有猶豫地將柳翼抱進屋裡,放在一張鋪了被襦的榻子上。
「顧好,我去煎藥。」段莫言對凌霄吩咐了句,在一旁的木櫃挑了數樣柳翼叫不出名堂的乾物後往門口走去,走到門邊頓了腳步,回首又提醒道:「把骨折處固定好,你常斷手斷腳應當是很熟悉才是。」不理會身後不滿地抗議,段莫言逕自往屋後去升火煎藥。
忿忿地哼了哼,凌霄仍任命地翻箱倒櫃,過了半晌拿著幾塊素色方巾折回床前:「行,包紮便包紮,把人弄殘了可別找我算帳!」
柳翼雖是聽得一陣心慌,但也只得任凌霄擺布。好在雖是粗魯地讓柳翼哭爹喊娘地遮騰了一番,凌霄也是熟練地將他身上多數的傷給包紮好,幾刻鐘後段莫言端了一碗濃黑如墨、散著驚人異臭的湯藥回來,逼著柳翼全灌進嘴裡,才坐在床畔替他把脈。
仍是靜不下心,柳翼趁著段莫言替他診脈時一股腦地將滿腹疑問全倒了出來,兩人倒也不忌諱地任他發問,只段莫言明顯不愛和人搭話,多數問題均是由凌霄代答,偶爾回話也淨是苛薄諷刺。凌霄則一派豪俠風範,幾乎有問必答,爽朗而溫和風趣,雖段莫言看來是醫術高明,自己一條小命也確是他救回來的,但柳翼心下仍是較喜愛好相處的凌霄。
一番問答下來,柳翼明白這兒是座離他所住的城鎮約五百餘里外的海島,原來兩人皆是中原人,只因厭倦世俗而決心尋求海外仙境,在一次漂泊之下偶然發現此無人居住卻長有百花異草之地,故耗了些許功夫於此整頓環境、建了房子,兩人在此安居。此島被二人取名做「忘憂島」,取忘卻世俗煩憂之意,而此島確實杳無人煙,若非這幾十年難能一見之狂風暴雨,應是沒有任何人會到這島上來。
被兩人允許留在島上修養身體,柳翼分得一間柴房邊的隔間,原是做倉庫之用,現於角落清出了一塊空地,擱上用凌霄徒手震斷的木材製成的厚實木板,湊合成狹小的居處。比起他原先的居所相差無幾,忘憂島上氣候溫暖也不需被襦,柳翼便在木屋內住下。
有道是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不覺柳翼在島上也待上半年有餘,雖是無法確定過了多少日,但凌、段二人會在門前的巨木上隨月亮盈缺劃上記號,自柳翼因船難到島上後,刻痕也添上了六劃。在段莫言稱不上悉心的照料下,柳翼的身子亦康復泰半,見他能下床行走後段莫言立刻給他配了個劈柴打掃的活,隨日子經過又添上背著竹框、藥箱隨段莫言入山採藥的工作。
忘憂島的山內並非像外表看起來之平緩,自土屋往山上步行約莫一里,一處峭壁聳然映入眼簾,山壁約是百丈餘高,岩壁陡峭、平滑而幾無落腳之處,偶有一兩處突出之岩壁之岩塊,風沙自崖頂時時捲落拳頭大的石塊,煞是一處極危之地。
初時柳翼僅能站在崖底,看段莫言衣袖一振、雙足於壁面幾處輕點,飄然於岩壁突起處落下,將長在岩縫內的藥草掘出向下扔至地面,柳翼再過去拾起。漸漸他也能爬上崖壁寸許、數尺,六個月經過,他已能勾到離地最近的突起處,雖是離地最近也有五、六丈高,柳翼時有失手摔落,段莫言便會飛身躍至他身邊在他跌落前將他衣領一提,一言不發地扔回最近的岩塊讓他繼續攀爬。
雖是每日勞動,摘過藥草後還得炊飯、洗衣,柳翼卻不覺勞苦,起初雖有偷懶的念頭,但在凌、段二人的威脅逼迫下也逐漸習慣這般日子。
一日柳翼早起準備升火炊飯,卻發現兩人端坐堂上,均是一臉正色。見柳翼望向自己,凌霄擺手示意柳翼靠近,待他走至兩人跟前,尚未開口,段莫言便道:「跪下。」
「什麼?」柳翼不解,抬眼對上段莫言冰冷的目光,撇過頭又瞧見凌霄衝著他和藹地笑笑,於是他順從地跪了下來。
「這半年你認為如何?」見柳翼跪下,凌霄滿意地笑問。
「但覺未曾如此活過,雖辛苦卻不覺勞累。」柳翼如實回答。
段莫言輕輕哼了聲:「論個性半年倒是長進不少。」應是稱讚的話語自他口中說來又是令人感到嘲弄,柳翼早已習慣,知是段莫言不善言詞罷了。
「僅問你兩個問題,必要如實回答。」正了臉色,凌霄對柳翼道。
「是。」
「你想習武嗎?」
柳翼怔了怔,原直視著兩人的目光低垂,不知在思考什麼,段莫言見他不發一語,俊眉一挑正想發難,柳翼方緩緩開口:「若習武,便能如你們那般嗎?」
「要如我們這般你可還差三十年不止呢!」段莫言不屑地答道,被凌霄苦笑著制止,凌霄正了身子看向眼前跪著的少年:「是否能如我們這般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想習武嗎?」
「……是,我想習武。」再次抬首,眼神中卻是堅定的目光,柳翼肯定道。
似是對他的答覆感到滿意,凌霄點點頭,段莫言又問:「行,那你可要拜我們為師?若願拜吾等為師,便磕三個響頭。」聽到問句,柳翼想也未想,直接磕了三個響頭,伏跪在地上沉著嗓子道:「請收我為徒,願跟著兩位習武。」
「行了,起身。」段莫言直起身子拉了柳翼一把:「從今而後我們便是你師父,修行過程中不可言苦、不可怠惰,五年後必能使你叱吒一方。」柳翼忙點頭稱是。
凌霄走近兩人,嚴肅的神情早已斂起,掛著平時溫和的笑意,對柳翼道:「以後你稱我為大師父,稱他為二師父,明白?」見柳翼點頭,拍拍他的肩,趕他炊早飯去了。
柳翼痛苦地掙動雙腿,猛地喘出口氣,睜開雙眼非是預期的冰冷海底或陰曹地府,卻是青空煦陽,身下似是被烘得溫暖的沙地,彷若仙境。應是被柳翼驚動,一個人影倏地飛近,白膚薄唇、桃眼挺鼻,墨黑的長髮隨性地披散肩上,煞是天仙般的人物。
「沒死?真是命大,數年來最大的暴風雨,竟也是給你撿回條命。」開口卻是陰涼清冷的男音,看來約是二十餘歲、身著青衣的男子在柳翼身旁蹲了下來,伸手探向柳翼的頸脈,兀自思忖了下,回頭衝著身後喚道:「過來!沒死,撿回去吧。」
「你,什麼名字?」
「我……柳、柳翼……」
「行,你待著別動,傷了腦再刺激可會變笨,那便救不了了!」男子不輕不重地拋了句話,轉身便要去巡看是否仍有其他可用之物,見他欲離去,柳翼猛地伸手扯住男子逸地的衣襬,男子身形一頓,擰眉回首。
「作什麼呢你?」
「其他人呢?勉叔和船長人呢?」刺痛仍不住地傳來,柳翼強忍不適著急地詢問,雖是心下早已有底,卻仍執拗地緊攢著男子的衣服不放。
「死了,只有你活著。」淡漠道,男子略微施力將衣襬扯出柳翼的掌,隨即轉身離去:「給我好好躺著,我既是打算救你就沒可能讓你死在我面前。」
死了,柳翼茫然地想著,死亡的概念於今日前他從未仔細想過,便是於今爾後再也無法見面如此而已,他告訴自己,卻無法遏止有個空洞自心底擴大,幾乎將他吞沒。死亡不過就這麼大點事兒,不帶東西地來、不帶東西地走,會記得那些人的又有誰呢?柳翼想,至少他記得,他會用自己撿來的生命記一輩子。
後腦的刺痛一次勝過一次地騷擾著柳翼的思緒,全身筋骨彷彿被拆卸打折般地痠疼,他索性放棄似地攤在沙灘上,不再嘗試起身,一個人影又飄然而至,落在柳翼旁伸手戳了戳他。
「啊!果真活著!」來者俊眉秀目、雙眸清亮而有神,鼻子端正尖挺、薄唇揚著興味盎然的笑意,長髮被隨手在腦後紮成一束,和方才那人一般皆是俊秀過於常人。
身體猛然一輕,柳翼被男人單手舉起駕在肩上,柳翼一顆腦袋隨動作晃得上上下下,不由得摀著後腦悶哼了聲,下一刻一抹青色的影子突地出現在男人身後,愣是方才那名走遠的青衣男子。男子欺近身來,一揚手竟直往扛著柳翼的白衣男人後腦襲去,柳翼只覺一陣冽風迎面襲來,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白衣男人一個旋身大手早攫住青衣男子的掌。
「誰讓你這樣扛傷患的?放手!」青衣男子俊眉一挑,用清冷的聲音喝道,反手掙出男人的掌握,將柳翼接過後逕自抱著往回走去,也不向柳翼搭句話,餘下那白衣男人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現下柳翼才有時間打量四周,他被沖上岸的沙灘腹地並不寬廣,往內走約莫二、三十餘步便是一片樹林,估計是海外某個島嶼,把不定是湊巧讓他撞進仙島呢,柳翼暗自估忖著,瞧那兩個神仙似的人物,指不定真是哪個天仙下凡。
「柳翼是吧?學過武功沒?」兀自想得出神,柳翼花了數秒才明白是那白衣男人在和他問話,與另一人相較之下溫潤低沉的嗓音,兩人恰是一高一低、一冷一熱的鮮明對比。
「沒,那是啥?四書五經那讀書人的活我可沒學過。」
柳翼自小喪父,母親在他四歲那年也因染病過世,留他一人作了孤兒,和叫化子混作一塊四處乞討,偶爾在街坊下手行竊。七歲一次不慎失手被擒,恰是路過的陳勉見他一個孩子孤苦無依,於心不忍之下花了一筆錢將柳翼贖回,自此帶在身邊跟著打漁混口飯吃。雖陳勉似是有一些底子,但卻未曾起過教柳翼習武之念。只因他認為柳翼自小沒有學好,怕是習得武學後仗勢欺人,也是自己沒有多少武學基礎,僅是防身、強身,索性瞞著柳翼不曾透露。
輕輕哼了聲,青衣男子帶點輕蔑地道:「也料你什麼都不懂。」
「若是江湖中人你我可麻煩啦!還是不悉武術為好。」白衣男子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語焉不詳地道,低下頭湊上柳翼面前:「他是段莫言,我是凌霄,救命恩人的名字可得好好記得啊。」
「我可不希罕。」柳翼低聲嘟噥,卻是沒逃過對方的耳朵,給對方很狠地擰了一把面頰。
對談間三人仍在樹林間走著,坡度卻是隨著三人深入而逐漸爬升,一晃眼已到了約半山的高度,柳翼被護在青衣男子段莫言胸前,因此無法將四周看得很清楚,只覺經過七彎八拐地,一座土砌的屋子便出現在眼前,兩人沒有猶豫地將柳翼抱進屋裡,放在一張鋪了被襦的榻子上。
「顧好,我去煎藥。」段莫言對凌霄吩咐了句,在一旁的木櫃挑了數樣柳翼叫不出名堂的乾物後往門口走去,走到門邊頓了腳步,回首又提醒道:「把骨折處固定好,你常斷手斷腳應當是很熟悉才是。」不理會身後不滿地抗議,段莫言逕自往屋後去升火煎藥。
忿忿地哼了哼,凌霄仍任命地翻箱倒櫃,過了半晌拿著幾塊素色方巾折回床前:「行,包紮便包紮,把人弄殘了可別找我算帳!」
柳翼雖是聽得一陣心慌,但也只得任凌霄擺布。好在雖是粗魯地讓柳翼哭爹喊娘地遮騰了一番,凌霄也是熟練地將他身上多數的傷給包紮好,幾刻鐘後段莫言端了一碗濃黑如墨、散著驚人異臭的湯藥回來,逼著柳翼全灌進嘴裡,才坐在床畔替他把脈。
仍是靜不下心,柳翼趁著段莫言替他診脈時一股腦地將滿腹疑問全倒了出來,兩人倒也不忌諱地任他發問,只段莫言明顯不愛和人搭話,多數問題均是由凌霄代答,偶爾回話也淨是苛薄諷刺。凌霄則一派豪俠風範,幾乎有問必答,爽朗而溫和風趣,雖段莫言看來是醫術高明,自己一條小命也確是他救回來的,但柳翼心下仍是較喜愛好相處的凌霄。
一番問答下來,柳翼明白這兒是座離他所住的城鎮約五百餘里外的海島,原來兩人皆是中原人,只因厭倦世俗而決心尋求海外仙境,在一次漂泊之下偶然發現此無人居住卻長有百花異草之地,故耗了些許功夫於此整頓環境、建了房子,兩人在此安居。此島被二人取名做「忘憂島」,取忘卻世俗煩憂之意,而此島確實杳無人煙,若非這幾十年難能一見之狂風暴雨,應是沒有任何人會到這島上來。
被兩人允許留在島上修養身體,柳翼分得一間柴房邊的隔間,原是做倉庫之用,現於角落清出了一塊空地,擱上用凌霄徒手震斷的木材製成的厚實木板,湊合成狹小的居處。比起他原先的居所相差無幾,忘憂島上氣候溫暖也不需被襦,柳翼便在木屋內住下。
有道是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不覺柳翼在島上也待上半年有餘,雖是無法確定過了多少日,但凌、段二人會在門前的巨木上隨月亮盈缺劃上記號,自柳翼因船難到島上後,刻痕也添上了六劃。在段莫言稱不上悉心的照料下,柳翼的身子亦康復泰半,見他能下床行走後段莫言立刻給他配了個劈柴打掃的活,隨日子經過又添上背著竹框、藥箱隨段莫言入山採藥的工作。
忘憂島的山內並非像外表看起來之平緩,自土屋往山上步行約莫一里,一處峭壁聳然映入眼簾,山壁約是百丈餘高,岩壁陡峭、平滑而幾無落腳之處,偶有一兩處突出之岩壁之岩塊,風沙自崖頂時時捲落拳頭大的石塊,煞是一處極危之地。
初時柳翼僅能站在崖底,看段莫言衣袖一振、雙足於壁面幾處輕點,飄然於岩壁突起處落下,將長在岩縫內的藥草掘出向下扔至地面,柳翼再過去拾起。漸漸他也能爬上崖壁寸許、數尺,六個月經過,他已能勾到離地最近的突起處,雖是離地最近也有五、六丈高,柳翼時有失手摔落,段莫言便會飛身躍至他身邊在他跌落前將他衣領一提,一言不發地扔回最近的岩塊讓他繼續攀爬。
雖是每日勞動,摘過藥草後還得炊飯、洗衣,柳翼卻不覺勞苦,起初雖有偷懶的念頭,但在凌、段二人的威脅逼迫下也逐漸習慣這般日子。
一日柳翼早起準備升火炊飯,卻發現兩人端坐堂上,均是一臉正色。見柳翼望向自己,凌霄擺手示意柳翼靠近,待他走至兩人跟前,尚未開口,段莫言便道:「跪下。」
「什麼?」柳翼不解,抬眼對上段莫言冰冷的目光,撇過頭又瞧見凌霄衝著他和藹地笑笑,於是他順從地跪了下來。
「這半年你認為如何?」見柳翼跪下,凌霄滿意地笑問。
「但覺未曾如此活過,雖辛苦卻不覺勞累。」柳翼如實回答。
段莫言輕輕哼了聲:「論個性半年倒是長進不少。」應是稱讚的話語自他口中說來又是令人感到嘲弄,柳翼早已習慣,知是段莫言不善言詞罷了。
「僅問你兩個問題,必要如實回答。」正了臉色,凌霄對柳翼道。
「是。」
「你想習武嗎?」
柳翼怔了怔,原直視著兩人的目光低垂,不知在思考什麼,段莫言見他不發一語,俊眉一挑正想發難,柳翼方緩緩開口:「若習武,便能如你們那般嗎?」
「要如我們這般你可還差三十年不止呢!」段莫言不屑地答道,被凌霄苦笑著制止,凌霄正了身子看向眼前跪著的少年:「是否能如我們這般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想習武嗎?」
「……是,我想習武。」再次抬首,眼神中卻是堅定的目光,柳翼肯定道。
似是對他的答覆感到滿意,凌霄點點頭,段莫言又問:「行,那你可要拜我們為師?若願拜吾等為師,便磕三個響頭。」聽到問句,柳翼想也未想,直接磕了三個響頭,伏跪在地上沉著嗓子道:「請收我為徒,願跟著兩位習武。」
「行了,起身。」段莫言直起身子拉了柳翼一把:「從今而後我們便是你師父,修行過程中不可言苦、不可怠惰,五年後必能使你叱吒一方。」柳翼忙點頭稱是。
凌霄走近兩人,嚴肅的神情早已斂起,掛著平時溫和的笑意,對柳翼道:「以後你稱我為大師父,稱他為二師父,明白?」見柳翼點頭,拍拍他的肩,趕他炊早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