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始凌霄完全對修行不聞不問,僅如同以往或每日早晨出門傍晚帶著野味回來、或在土屋旁僻的半甲田地布種、耕作,段莫言也儘是把他帶到岩壁前,丟下句「爬上去」便逕自背著竹簍飄然遠去。雖是如此,柳翼也沒有怨言,一點一滴地向上爬,只段莫言不在身邊,怕失手摔落,故一日下來僅能攀個一兩丈高。段莫言也不曾嫌棄,只要求明日須得爬得較今日更高,便領著柳翼回屋。
約是三個月餘,柳翼終能靠自己的力量徒手攀上二十餘丈,凌霄將他喚至跟前,領著他來到一處他未曾見過之山洞。山洞內空無一物,僅有細細的水留沿洞壁緩緩低落,凌霄自懷中掏出一約巴掌大、五指厚之石塊,將其放在水流滴落處後對柳翼道:「自今日起,你每日須先攀上岩壁,而後再到此處打坐。打坐時將石塊放在那,離開石要將石塊帶回,待石塊為滴水所穿透之時,方可以教你武功。」
柳翼應聲,席地坐下,雙目闔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僅雙耳能聽到水滴規律地滴落在石塊上發出滴答的聲響,水聲在洞窟中微微迴盪著,柳翼晃了晃身,驚覺自己差點迷失於幽深之處。原來此處天然岩洞結構精妙,岩壁凹凸間構成一神妙結構,可將細小之聲迴盪放大,雖不致震耳欲聾,卻是綿綿不絕、聲聲迴盪,稍一不察便會迷失於交互疊錯之聲中。
日子是一日一日在過,柳翼卻始終無法攀上崖頂,每每至離頂一丈處便無法再向上攀爬,彷若是有一股強大的外力阻止他登上崖頂。已有十幾日柳翼是抱持憾恨進入山洞打坐,石塊此時已被滴穿約兩指厚,然心情之不穩更是無法在此處靜下心,往往坐不過一刻便煩躁難當。
「難不成我便要止步於此?」躺在他的木板上,柳翼心中自問道,當下猛力搖頭,頂著夜色溜了出去。
站在崖壁前,柳翼深吸了口氣,熟練地攀著極少的突起處向崖頂攀去。到離頂一丈處,卻又感到一股強大而深沉之壓力迎面而來,似那日在海底之窒息感逼著柳翼無法呼吸,手指緊了緊,柳翼強撐著欲再向上攀越,卻仍是因為喘不過去而跌落寸許。柳翼手趕忙一抓,扣住另一處岩塊穩住身形,一個晚上反覆嘗試,仍是無法克服,最後累得在岩壁前睡了過去。
翌日,段莫言見柳翼沒有準備炊食,僅微微擰眉,趕著凌霄去屋後生火炊飯,凌霄也無抱怨,反倒是開心地朝段莫言道:「他昨晚溜出去啦?過了這個坎,可才是真正開始學武。」
「是,他尚未有那個決心,仍畏懼著強大的存在。」段莫言幫著淘米,將洗米水隨手倒在田裡,不對前文地輕聲問道:「雖是遠離世俗仍要收個徒弟嗎?」
「你我一身絕世武功,若無人傳承不免可惜。」凌霄衝著段莫言勾起了笑,換得對方不置可否的哼聲。
見凌霄給送飯來,柳翼嚇得噗通跪下,嚷著「大師父實在對不住,徒兒竟忘記回去炊飯的活」云云,凌霄被逗得樂極,擺擺手讓柳翼別慌。
「仍是攀不上去?」坐在一旁看柳翼狼吞虎嚥,凌霄替他斟了杯水,讓他吃慢點別噎著了。
點頭,柳翼嚥下口中的飯,看似低落地垂首道:「是。」半晌抬起頭,卻是堅定的神色:「但我覺得我應是能半得到。」聽得他如此言論,凌霄倍覺一陣欣慰,溫和地摸摸他的頭。柳翼呆愣地想著這厚實的大掌應像極了他未曾謀面的父親,只他終是一句話也未說。
「近日你必會有所突破。」凌霄對他說道,並向他討了石塊來看,見穿了二指厚度也不過花了五個月,知是柳翼認真打坐之效,讓柳翼拿回石塊繼續修煉,自己則飛身進樹林獵野味。
接連兩日皆是毫無進展,隔日入夜,柳翼再次來到岩壁前,卻不急忙向上攀爬,而是蹲踞在岩壁前仰頭望向崖頂。百丈高的岩壁聳立在夜裡,因月光的照射而投下大片陰影恰蒙上柳翼的臉,柳翼伸手擋住被捲下的石塊,正琢磨著今次是否便能如願登頂時,背後突然傳來窸窣的聲響。柳翼一驚,怕是哪隻兇殘的野生猛獸,心下估忖著不知在此處大喊是否能將屋內二人驚醒,只見草叢一陣騷動,一隻約有一人大小之禽類振著雙翅一飛一躍地靠近岩壁,絲毫不將柳義放在眼裡,連瞟也不曾瞟一眼,自顧自地順了順羽毛。
柳翼正驚愕著竟有如此巨大之禽類,卻是入夜也未歸巢休憩。藉月光觀察著,此禽鳥的羽翼竟在月光下閃著暗赭紅的光芒,然換一個角度再望去,竟變成松花綠、又近鴉青之色,紅青交錯,煞是珍奇至極。背部覆滿豐厚的羽翼,卻在近脖頸處有一處光禿。大鳥理過羽毛,雙翅一展,竟比柳翼展臂還長,估摸約有一丈餘寬。
柳翼望著眼前的光景,直至突然感覺呼吸困難,才發現自己竟是不覺屏息、忘了呼吸。振翅聲猛地響起,大鳥振動羽翼,捲起一陣冽風颳得柳翼面部生疼,柳翼強張著眼,只見大鳥乘風而起,緊挨著岩壁直上,只瞬間便飛至崖頂,在崖邊斂起羽翼停下。巨禽仰首,雙翅猛烈拍動煽起狂風席捲而來,風掠過林間傳出一陣鬼哭神號,柳翼頓覺耳鳴難耐、頭疼欲裂。
幾下振翅後大鳥隨旋身遠去,柳翼定神吐納,忽覺醍醐灌頂、身心通暢,他手腳並用三兩下往上爬了一段,約是兩刻鐘過去旋到達往日難以跨越之處。柳翼微微吐氣,瞑神描摩方才那飛禽展翅直起,再度睜眼,他穩定的伸手扣住岩塊攀了上去,一吋一吋緩慢卻安穩地上升,最後一個翻身上了頂部。
站在至高處向下望去,涼風自身後吹來,眼前是一片蓊鬱、藏青之樹林,遠處濃墨般的大海晃著微波,眼前一片開闊。一口氣堵在胸前,柳翼提氣一聲長嘯,挾著頓悟的豪爽,悠揚迴盪、氣勢萬千,他舒了口氣,倒地睡去。
翌日,柳翼被凌、段二人喚醒,發現自己仍身處崖頂,段莫言拎了早飯讓柳翼趕緊吃過。柳翼囫圇吞著飯食,比手畫腳地描述昨夜的經歷,凌霄揚眉語帶訝異地道:「你倒是幸運!」
柳義不解,段莫言道:「有鳥希有,綠赤煌煌,不鳴不食。」柳翼傻楞楞地聽著他念,似是仍然沒有明白。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沒有搭理柳翼不解的神色,段莫言續道:「鵬也,摶風運海,振北圖南。」
「你啊,見到神鳥了呢。」凌霄衝著柳翼一笑,讓柳翼收時妥當,趕他去山洞內打坐。
「圖南之翼。」望著柳翼攀下崖壁,段莫言回首向凌霄道。
凌霄微微頷首:「柳、翼星宿,是為南朱雀宮,雖是無父無母倒是留了個好名字給他。」
「既是朱雀,亦為鵬鳥,此人日後必有一番事業。有鳥大鵬,展翼千里,圖南而飛。」
開始凌霄完全對修行不聞不問,僅如同以往或每日早晨出門傍晚帶著野味回來、或在土屋旁僻的半甲田地布種、耕作,段莫言也儘是把他帶到岩壁前,丟下句「爬上去」便逕自背著竹簍飄然遠去。雖是如此,柳翼也沒有怨言,一點一滴地向上爬,只段莫言不在身邊,怕失手摔落,故一日下來僅能攀個一兩丈高。段莫言也不曾嫌棄,只要求明日須得爬得較今日更高,便領著柳翼回屋。
約是三個月餘,柳翼終能靠自己的力量徒手攀上二十餘丈,凌霄將他喚至跟前,領著他來到一處他未曾見過之山洞。山洞內空無一物,僅有細細的水留沿洞壁緩緩低落,凌霄自懷中掏出一約巴掌大、五指厚之石塊,將其放在水流滴落處後對柳翼道:「自今日起,你每日須先攀上岩壁,而後再到此處打坐。打坐時將石塊放在那,離開石要將石塊帶回,待石塊為滴水所穿透之時,方可以教你武功。」
柳翼應聲,席地坐下,雙目闔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僅雙耳能聽到水滴規律地滴落在石塊上發出滴答的聲響,水聲在洞窟中微微迴盪著,柳翼晃了晃身,驚覺自己差點迷失於幽深之處。原來此處天然岩洞結構精妙,岩壁凹凸間構成一神妙結構,可將細小之聲迴盪放大,雖不致震耳欲聾,卻是綿綿不絕、聲聲迴盪,稍一不察便會迷失於交互疊錯之聲中。
日子是一日一日在過,柳翼卻始終無法攀上崖頂,每每至離頂一丈處便無法再向上攀爬,彷若是有一股強大的外力阻止他登上崖頂。已有十幾日柳翼是抱持憾恨進入山洞打坐,石塊此時已被滴穿約兩指厚,然心情之不穩更是無法在此處靜下心,往往坐不過一刻便煩躁難當。
「難不成我便要止步於此?」躺在他的木板上,柳翼心中自問道,當下猛力搖頭,頂著夜色溜了出去。
站在崖壁前,柳翼深吸了口氣,熟練地攀著極少的突起處向崖頂攀去。到離頂一丈處,卻又感到一股強大而深沉之壓力迎面而來,似那日在海底之窒息感逼著柳翼無法呼吸,手指緊了緊,柳翼強撐著欲再向上攀越,卻仍是因為喘不過去而跌落寸許。柳翼手趕忙一抓,扣住另一處岩塊穩住身形,一個晚上反覆嘗試,仍是無法克服,最後累得在岩壁前睡了過去。
翌日,段莫言見柳翼沒有準備炊食,僅微微擰眉,趕著凌霄去屋後生火炊飯,凌霄也無抱怨,反倒是開心地朝段莫言道:「他昨晚溜出去啦?過了這個坎,可才是真正開始學武。」
「是,他尚未有那個決心,仍畏懼著強大的存在。」段莫言幫著淘米,將洗米水隨手倒在田裡,不對前文地輕聲問道:「雖是遠離世俗仍要收個徒弟嗎?」
「你我一身絕世武功,若無人傳承不免可惜。」凌霄衝著段莫言勾起了笑,換得對方不置可否的哼聲。
見凌霄給送飯來,柳翼嚇得噗通跪下,嚷著「大師父實在對不住,徒兒竟忘記回去炊飯的活」云云,凌霄被逗得樂極,擺擺手讓柳翼別慌。
「仍是攀不上去?」坐在一旁看柳翼狼吞虎嚥,凌霄替他斟了杯水,讓他吃慢點別噎著了。
點頭,柳翼嚥下口中的飯,看似低落地垂首道:「是。」半晌抬起頭,卻是堅定的神色:「但我覺得我應是能半得到。」聽得他如此言論,凌霄倍覺一陣欣慰,溫和地摸摸他的頭。柳翼呆愣地想著這厚實的大掌應像極了他未曾謀面的父親,只他終是一句話也未說。
「近日你必會有所突破。」凌霄對他說道,並向他討了石塊來看,見穿了二指厚度也不過花了五個月,知是柳翼認真打坐之效,讓柳翼拿回石塊繼續修煉,自己則飛身進樹林獵野味。
接連兩日皆是毫無進展,隔日入夜,柳翼再次來到岩壁前,卻不急忙向上攀爬,而是蹲踞在岩壁前仰頭望向崖頂。百丈高的岩壁聳立在夜裡,因月光的照射而投下大片陰影恰蒙上柳翼的臉,柳翼伸手擋住被捲下的石塊,正琢磨著今次是否便能如願登頂時,背後突然傳來窸窣的聲響。柳翼一驚,怕是哪隻兇殘的野生猛獸,心下估忖著不知在此處大喊是否能將屋內二人驚醒,只見草叢一陣騷動,一隻約有一人大小之禽類振著雙翅一飛一躍地靠近岩壁,絲毫不將柳義放在眼裡,連瞟也不曾瞟一眼,自顧自地順了順羽毛。
柳翼正驚愕著竟有如此巨大之禽類,卻是入夜也未歸巢休憩。藉月光觀察著,此禽鳥的羽翼竟在月光下閃著暗赭紅的光芒,然換一個角度再望去,竟變成松花綠、又近鴉青之色,紅青交錯,煞是珍奇至極。背部覆滿豐厚的羽翼,卻在近脖頸處有一處光禿。大鳥理過羽毛,雙翅一展,竟比柳翼展臂還長,估摸約有一丈餘寬。
柳翼望著眼前的光景,直至突然感覺呼吸困難,才發現自己竟是不覺屏息、忘了呼吸。振翅聲猛地響起,大鳥振動羽翼,捲起一陣冽風颳得柳翼面部生疼,柳翼強張著眼,只見大鳥乘風而起,緊挨著岩壁直上,只瞬間便飛至崖頂,在崖邊斂起羽翼停下。巨禽仰首,雙翅猛烈拍動煽起狂風席捲而來,風掠過林間傳出一陣鬼哭神號,柳翼頓覺耳鳴難耐、頭疼欲裂。
幾下振翅後大鳥隨旋身遠去,柳翼定神吐納,忽覺醍醐灌頂、身心通暢,他手腳並用三兩下往上爬了一段,約是兩刻鐘過去旋到達往日難以跨越之處。柳翼微微吐氣,瞑神描摩方才那飛禽展翅直起,再度睜眼,他穩定的伸手扣住岩塊攀了上去,一吋一吋緩慢卻安穩地上升,最後一個翻身上了頂部。
站在至高處向下望去,涼風自身後吹來,眼前是一片蓊鬱、藏青之樹林,遠處濃墨般的大海晃著微波,眼前一片開闊。一口氣堵在胸前,柳翼提氣一聲長嘯,挾著頓悟的豪爽,悠揚迴盪、氣勢萬千,他舒了口氣,倒地睡去。
翌日,柳翼被凌、段二人喚醒,發現自己仍身處崖頂,段莫言拎了早飯讓柳翼趕緊吃過。柳翼囫圇吞著飯食,比手畫腳地描述昨夜的經歷,凌霄揚眉語帶訝異地道:「你倒是幸運!」
柳義不解,段莫言道:「有鳥希有,綠赤煌煌,不鳴不食。」柳翼傻楞楞地聽著他念,似是仍然沒有明白。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沒有搭理柳翼不解的神色,段莫言續道:「鵬也,摶風運海,振北圖南。」
「你啊,見到神鳥了呢。」凌霄衝著柳翼一笑,讓柳翼收時妥當,趕他去山洞內打坐。
「圖南之翼。」望著柳翼攀下崖壁,段莫言回首向凌霄道。
凌霄微微頷首:「柳、翼星宿,是為南朱雀宮,雖是無父無母倒是留了個好名字給他。」
「既是朱雀,亦為鵬鳥,此人日後必有一番事業。有鳥大鵬,展翼千里,圖南而飛。」